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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選擇

所屬書籍: 錦衣行

既然決定介入,接下來的問題是怎樣介入;或者說,站在哪一邊?

首先表態的李克己,徑直說他對朱家叔侄誰輸誰贏都沒有意見,只要儘快打完就行。聯想到鐵笛秋當年對群雄爭霸的鄙視態度,孟劍卿暗自感嘆,果然是一脈相承的師徒啊。

明遠則道:「李師侄若真地希望這場戰爭儘快結束,就不可保持中立。眼前的局勢,各位都看得很清楚,南軍與燕師,各有長短,勢均力敵,若任何一方無出奇制勝之術,無意料之外的援兵,必成久戰。所以,李師侄,你最好還是好仔細考慮清楚,要選擇哪一方。」

李克己默然不答,很顯然是難以抉擇。

孟劍卿的心中大是震動。李克己似乎根本沒想到他還算是朝廷命官,如果要做出選擇,本應該毫不猶豫地站在建文帝的這一邊。

也許在他們這些人的心目中,所謂帝王,無非是遙遠故鄉的一幅畫面;即使是生長在蜀中的李克己,對寶座上的人,也沒有尋常士人那種發自內心的敬畏;在他們看來,這楓林之中,別無外人,是以他們平日里的面紗都已揭下,袒露出心中那浩瀚恣肆的一片汪洋。

他們在孟劍卿面前展現的,是一個如此奇特的世界。

出乎孟劍卿意料,打破這一片沉寂的,是廉貞星君玉衡。

玉衡仍是那般慢條斯理地說道:「國家自有制度,燕王與今上孰優孰劣,無須反覆權衡。但今日若讓燕王成功,他日必會出現無數個燕王。因人而壞制,日後沿以為習,只怕國無寧日。」

這是楓林中諸人都明白的道理。

明遠呵呵一笑:「洪武帝定下的這個制度,有無數漏洞,既擁有重兵又有靖難之權的藩王,就是其中最大的漏洞。有能力問鼎寶座的藩王,不可能抵擋得住那個位置的誘惑。既然這個制度本非善制,又何必抱殘守缺?」

玉衡道:「今上正在做的,不就是在彌補明師兄所說的這個最大的漏洞嗎?」

明遠反問:「寧師弟以為,今上有這個彌補漏洞的能力嗎?若今上真有這個從容削藩的能力,也不至於有靖難之役。」

原來玉衡姓寧。

孟劍卿已猜到他是誰。兵部左侍郎遇襲失蹤的三名下屬中,就有一名屬官姓寧名衡,字守廉。寧衡是紹興人,入仕已久,歷任六部,升遷雖慢,至今不過正六品,卻以熟知六部條律法令而聞名,各部堂官,雖然不會將獨來獨往、頗有清高之嫌的寧衡視為心腹,但是每有事關律令案例的疑難,總不忘問一問寧衡,是以寧衡之名,在六部之中,頗為傳頌。也正因為此,孟劍卿才會記住這麼一個人。

大隱隱於朝。寧衡倒真是會找地方藏。

也難怪得當日襲擊寧衡一行的亂兵不知所蹤。那根本就是寧衡玩的金蟬脫殼的障眼法。

寧衡道:「所以今上才需要我們助他一臂之力。」

明遠尚未駁斥寧衡的話,雷公輔已經不無鄙視地大笑起來:「需要我們助他一臂之力!真是笑話!洪武帝已經給了他天下至大的權柄,還會弄成今天這種局面;就算我們再借他一柄無堅不摧的寶刀,一個根本不知道怎麼用刀的黃毛小兒,拿著這柄刀又有什麼用處?」

雷公輔長年征戰海上,自然不大看得起建文帝這種深宮裡長大的君王,對鎮守邊塞能征善戰的燕王倒頗有幾分好感。

明遠頗感興趣地道:「這麼說雷師兄是要選燕王了?」

雷公輔卻道:「我看得起燕王,不等於要選他。老實說我手下的兒郎們寧可跟建文玩官兵抓賊的把戲,可不希望對手是燕王。」

楚碧天笑了起來:「雷師伯,看來小侄倒與你老人家所見略同。我不喜歡燕王,但是南洋華商同業公會的意思是,我們更需要的是燕王而非今上。」

立意要偃武修文的建文帝,與他那些書生氣甚重的肱股大臣們,只怕絕不會贊同組建一支規模空前的水師、遠航南洋與西洋那樣一個耗資巨大、收益難期、有窮兵黷武之嫌的宏偉計劃。

寧衡道:「今上不會做的事情,燕王不一定就會去做。」

明遠嗬嗬笑道:「道衍和尚對燕王的評價是,內多欲而外飾以仁義。道衍這賊和尚看人向來又准又狠,這句話可絕不是無中生有。各位想一想,這樣一位君主,對那個能讓他名利雙收的計劃,會不動心?更何況楚師侄一定不會空手去見燕王的吧?南洋華商同業公會今日投之以桃,燕王將來無論如何也會報之以李。」

孟劍卿即使沒有側過頭去看,也可以想像得到雲燕嬌此刻的神態與心情。

不管南軍與燕師的在北方的戰事何等激烈,雲燕然始終巋然不動地守在福建、專心訓練那支預定要揚帆南下的水師。

雲家是否也與楚碧天抱著同樣的心思,將希望寄托在滿懷雄心壯志的燕王身上?

明遠轉向另外兩人:「范師兄,石師侄,你們兩位的意見如何?」

范福長嘆:「我的產業,都在江南,明師弟你說我還能怎麼選?無論如何,至少在禮節上,我還是得對應天府的那位效忠。」

范福如此明確地表態,倒令大家都有些詫異;及至他說出後一句話,個中乾坤才顯露無遺,其中奧妙,大有推敲迴旋的餘地。

石敢峰相形之下就痛快得多:「我不喜歡應天府里的那一位。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登基至今,一直被一幫酸腐文臣包圍,以為天下事都可以在紙面上解決,這樣的君主,能有什麼作為?所以我寧可選燕王。哪怕有朝一日成為對手,有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也足以高歌痛飲一番。」

他話中鋒芒,直指避強就弱的雷公輔。

雷公輔大笑:「石師侄你天馬行空獨來獨往,哪裡像我這樣,要為手下幾萬兒郎討生活?自然是不能有你這等痛快淋漓的決心了。李師侄,現在你的選擇可是至關重要了,你想好了沒有?」

寧衡道:「不但李師侄要想清楚,我看大家也都應該考慮清楚。在我看來,雖然還有不少漏洞,但是國家制度已經非常完備,一應事務皆有各級官員處理,只需要按部就班,不需要君王心血來潮、精力過人的非常之舉;所以,在上位者,循規蹈矩是最重要的。一個勇武善戰的君王,與一個文雅仁厚的君王,哪一個更合適?我想這自是不言而喻。」

明遠反唇相譏:「循規蹈矩?對六部來說,恐怕一個木偶擺在那個寶座上,才是你們最理想的選擇吧?」

寧衡答道:「明師兄有些誇大了。很多時候,六部還是需要在上位者來仲裁各種爭議的。況且,六部官員若不能尊敬在上位者,庶民又怎麼會尊敬各級官吏?孔子言,冠雖敝而必戴於頂,履雖新而必著於足,其道理便在於此。」

明遠道:「寧師弟以為,建文比燕王更適合成為這樣一個足夠明智的仲裁者?建文『仁』則『仁』矣,只可惜流於婦人之仁,能賞不能罰,你確定你們需要這樣一個仲裁者?」

寧衡道:「建文固然有種種弱點,但燕王若是逆取而得寶座,誰又能保證他會遵守國家制度?」

明遠道:「玄武門之變,也並不妨礙太宗皇帝成為一代明君。或許正因為問心有愧,才會讓太宗皇帝面對朝臣和天下時,時時警惕,如履薄冰,務必要證明自己才是上天的真正選擇。」

寧衡道:「這只是明師兄的推測罷了。何況,就算太宗皇帝會如此想如此做,並不等於燕王將來也會如此想如此做。我不以為有必要冒這個風險。」

明遠與寧衡,針鋒相對,你來我往,一時間爭執不下。

范福在一旁低聲提醒李克己快做選擇。他若做出選擇,明遠與寧衡,自然是爭無可爭。

李克己仍是躊躇不決,良久方才說道:「我無法在他們之中選擇任何一個。」

范福點頭附和:「那倒也是。各有短長,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選誰都會覺得遺憾。」

李克己卻道:「我只是覺得,選擇哪一個,會有區別嗎?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世事無非如此罷了。」

楓林中諸人都是一怔。

鐵笛秋對於在上位者那種根深蒂固的警惕與反感,似乎已經深深浸入到李克己的骨髓之中,以至於他雖然已入仕這麼些年,仍是將這麼一句話脫口而出。

范福苦笑道:「李師侄,不管怎麼說,就算閉著眼睛選,你也總該選一個吧?咱們好不容易湊齊人數,再不做出決定,只怕拖到後來天都要變了。」

李克己躊躇之際,忽生一念,說道:「既然無可選擇,那就不做選擇,聽憑天意。」

明遠哧笑:「李師侄不會是要擲銅錢定去向吧?」

李克己道:「如此大事,這麼做未免近於兒戲。而且,我也沒有權利去決定他人的命運。所以我要將選擇的權利交給他們自己。」他的聲音由沉寂而開始清揚,彷彿突然間理清了自己混亂的思緒而帶著幾分欣喜與快慰,「現在廣平府中,有六千石糧食,而駐紮在這附近的兩方軍隊,因為前段時間的互相偷襲,都已嚴重缺糧。廣平府中的這六千石糧食,對他們來說,雖然不算多,卻可以解這燃眉之急。所以,我的選擇是,哪一方先來動這些糧食,哪一方便是我的敵人。」

平和的語氣卻暗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明遠顯然也意識到了這種決心,沉默了一會才道:「這麼說,餓兵與饑民,李師侄是選擇只救饑民了?」

李克己冷然答道:「那些士卒,不過是不能吃飽罷了;廣平府的饑民,卻已經無以為生。我既有這個能力,就不能眼看著他們去死。」

范福道:「那六千石糧食,能夠穿越戰場平安運進廣平府,想來是因為李師侄事先警告過雙方將領了。既然如此,誰又會再來打這些糧食的主意?李師侄這個法子,只怕行不通。」

寧衡卻道:「現在廣平府並不在燕王手中。如果由河北巡撫下文調糧,廣平府沒有權力拒絕。有如此光明正大的方法得到糧食,廖都督和他手下的將領是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的。」

廖都督給運糧隊發出路引時,是否已經想到這一點?

這麼說來,李克己的這個辦法,看似公平,實則已經判定了輸方。

寂靜之中,孟劍卿忽然略略提高了聲音說道:「有一件事情,各位可能還不知道。燕軍昨日換防,新調來的凌峰,講武堂第一期第二名畢業,因為性情暴烈,所以綽號『凌瘋子』,他的副手是前前後後與他搭檔了七年的同窗肖讓,這兩人當年在雲南沐王爺帳下時,曾經在三個月內連拔十七處城寨。肖讓必定會看出這六千石糧食變為軍糧的可能,凌峰不可能坐視不理。雖然他不能違約燒毀這些糧食,但是很可能會先下手為強,即使不攻下廣平府,也至少不讓糧食落到敵軍手中。」

七人之中,除了行蹤飄忽的明遠,其他幾人其實都見過孟劍卿甚至打過不少交道。對於孟劍卿,明遠算是久聞其名了,一直以為,這樣一個年少得志、青雲直上的新貴,大有暴發戶之嫌,雲燕嬌得婿如此,連他的顏面都要丟盡了。及至孟劍卿這番話說出來,對他的觀感才略有改善,心想錦衣衛出身的人,搜羅各種消息,分析得頭頭是道,的確還是有他一套。道衍和尚也曾經說過自己明見大局而昧於細節,看來的確如此,自己還真就忽視了燕軍換防這樣一些小問題。

只是如此說來,豈不是又成僵持之局?

雷公輔和沈光禮作了多年對手,連帶也對孟劍卿另眼相看,當下說道:「沈和尚一手調教出來的人,眼光見地,自然差不到哪兒去。孟千戶,你且說說,李師侄該如何選擇?」

孟劍卿一怔。

以他的身份,怎能作這樣的建議?

不想明遠竟然率先贊成:「也好。咱們都是身在局中,是該聽聽局外人的意見。」

雲燕嬌側過頭來,目光閃閃,探詢地看著孟劍卿。

孟劍卿陡然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但是這巨大的壓力也讓他的精神陡然間緊張而且振奮,脫口答道:「當然應該選擇更有可能取勝的一方。」

話音甫落,他已意識到自己竟然脫口說出了潛藏在心底深處的那個隱隱約約的念頭。

原來在心底深處,他和李克己這些人一樣,不以為朱家叔侄打生打死的家務事,與他們這些外人有何相干。既然如此,選誰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他才會那樣痛快地答應道衍的條件,答應李克己的要求。

這句話若是別的什麼人聽到,自是會生出無窮的麻煩。但是在這恍若迷離夢境的楓林之中,孟劍卿心中飛快閃過的一絲悔意,轉眼間便消失在濃霧之中了,吐了一口氣之後,反而覺得如釋重負般的輕鬆。

他很久沒有這樣坦然地說出心中隱藏的、連他自己也不願去正視的想法了。

明遠略略一怔,便仰頭大笑起來:「好,好,果然是旁觀者清!」

對李克己來說,選擇更有可能取勝的一方,錦上添花,才能儘快結束這場戰爭。

寧衡淡然說道:「問題是,現在燕師與南軍,勢均力敵,怎能判定誰勝誰負?再說了,若是能夠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又何必要我們插手?」

明遠道:「誰說勢均力敵?現在燕王與建文相持不下,不過是因為燕王向來習慣與蒙古作戰,將那一套也搬來對付建文罷了。若是讓他看清楚這二者的不同,天下大勢,自是一清二楚,勝負分明!」

不待眾人質疑,明遠已繼續說道:「對蒙古作戰,草原上到處是敵人,所以要步步為營、穩打穩紮。燕王如今的戰略,正是如此,先取山東、河北,斷其兩翼,鞏固後方,再揮師南下,步步推進。但是燕王興師,是以奉洪武帝遺詔『清君側之惡』為名,即使是建文,也不能憑藉自己的正統地位,指責燕王謀逆,濟南之戰,更因為不敢負弒叔之名而縱虎歸山。建文尚且如此態度,那麼,燕王面對的南軍,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敵人又有多少是旁觀者?」

孟劍卿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

本應堅定不移地效忠於建文帝的孟劍卿,竟然將那樣一句話脫口而出。

明遠又道:「只要讓燕王認清這一點,全盤戰略,不難改變;勝負成敗,不難預期。」

他沒有作更詳細的說明,但是楓林中諸人,都已明白他所說的天下大勢。

看似強大的南軍,其實有著致命的弱點。

明遠緊接著又加了一段:「更何況,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洪武年間,南軍之中的老成宿將,誅殺殆盡,被視為嫡系的講武堂將領,又太過年輕、位望不足,以至於建文居然只能派出李景隆這樣一個紈絝子弟、繡花枕頭來做統帥,南軍再怎麼兵眾糧足,又有何用?」

這一番話,終於令得李克己輕嘆了一聲:「既然如此,我就選燕王吧。」

大局已定。楓林中的氣氛剎那間似乎變得更沉重,又或是更輕鬆。

范福皺起了眉頭:「不過,我的家當可都在江南,無論如何也不能公開支持燕王。」

明遠顯是心情大好,濕冷的笑聲中也似多了幾分溫暖:「燕王自然明白范師兄的難處,只要范師兄將來誠心歸附,又何必計較眼前這一點小問題?那麼雷師兄與寧師弟又有什麼要說的?」

雷公輔道:「燕王雄才大略,自然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六月烈日,尚且不能照耀每一個角落;龍為四靈之首,卻管不到飛禽走獸;三皇五帝,也有他們不能降服的化外之民、凶頑之徒。所以,燕王將來得償心愿時,還需明白,不是所有人事,都會在他的掌握之中。留一分餘地與他人,也是留一分餘地與自己。」

明遠一笑:「雷師兄的意思,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最聖明的君主,也不能讓天下一清如水。在黑暗之中,又或者在黑白之間,始終都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在不斷發生,有無數人群以此為生。那是清水之下的淤泥,腐臭卻不可或缺。雷師兄是希望燕王不要輕易去攪動這水下的淤泥、以免壞了這一池清水吧?不過我想雷師兄大可放心,燕王又不是建文那種書獃子,自然清楚什麼時候該明白,什麼時候又該糊塗。」

雷公輔號令東海數十年,長江水道上各幫各派也都要敬他七分。這樣一位舉足輕重的水道盟主,如果願意臣服,燕王又何必多事去攪渾那還算平靜的水面?

寧衡則平靜而冷淡地說道:「我還是認為,太過強硬剛烈的君主,除非是太宗皇帝,否則對國家總是有害無益。我不會阻攔各位選擇燕王,若是燕王成功,我也不會不識時務。不過,我希望能夠留下建文來約束燕王。只有讓燕王知道建文尚在人世,他才會有所忌憚、有所收斂,以免給建文東山再起的借口。」

對此沒有人提出異議。即使是明遠,對燕王的強悍,也還是深具戒心的。

寧衡說到此處,話鋒忽地一轉:「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孟千戶適逢此會,又作何打算?」

對於燕王來說,孟劍卿和他那支魚腸軍,是絕不能忽視的對手。

孟劍卿答道:「我與道衍大師以及李兄均有三月之約,三個月內,魚腸軍不會行刺燕軍將領,也不會去動燕軍的糧草。至於三個月以後的事情,明遠道長一入北平,局勢必有大變,我們就三個月之後再說如何?」

雲燕嬌補充道:「保兒尚在宮中做人質。所以魚腸軍只能做到這一步。」

明遠道:「雲師侄不必拐彎抹角。是不是救出令郎,孟千戶就會保持中立?」

魚腸軍各級將士的家眷,都在南方;所以無論如何,孟劍卿也不可能公開站在燕王這一邊。明遠知道自己能要求的,也只能是孟劍卿和魚腸軍的中立。

孟劍卿與雲燕嬌對視一眼,孟劍卿道:「這是自然。」

明遠笑了起來:「孟千戶果然是敢做敢為、名不虛傳。好,咱們就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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